迷茫、自觉与书法传统的重建

——对“现状与理想”学术批评展的几点想法

【连载上期】

三、在现实生活中重建

从书法史的角度看，随着书法完成从传统书写到展厅表达的跨越，书法的本质因素与展厅的现代意识将逐渐形成一体共生的依存关系，展厅书法的利弊，正是我们前行中从迷茫走向自觉的参照。展厅犹如“T台”，展厅中形式化的视觉盛宴，在现实生活中未必就切合。

展厅也是个孵化器，当书写的实用性被抽离，把传统书法置于新的视觉空间来获取新的赏读感受，显然已经从艺术的角度来审视书法的发展和未来。大胆的尝试，无论对来自于书法本质因素的利用，还是巧合西化的现代手段，这种以形式化为主导的“炫技”，只要在中国书法边界之内的探索，都是站在书法发展的风寻找出路的一种方式。

但书法的艺术性最终不能脱离生活，需要回到现实生活中去，到群众中去，这才是当今书法的出路。也就是说，当展厅书法的样式不断接受现实社会的考验才能更加成熟起来，在现实生活中得以滋养，完成从超越生活的自我表达与现实环境相结合的再度跨越。对书法的理想，我们不能总停留在古典辉煌的臆想中，思考当代书法的形式如何与时代的建筑、公共空间之间形成连接等走向社会最大、最宽泛的可能，成为当代美育教育主体的一部分，最终使书法成为大众、精英共享的文化。

当今社会对我们的创作显然还有着太多的不解甚至否定，比如丑书或俗书之间的争论等。这是艺术史的理想，也是书法传统的理想延续。但从书法的个人理想来看，通过展厅的艺术表达，反映自身深厚的传统功底，并以此来激发自我的创作才华，逐渐形成较高格调的个性化语言，同时也获得在当代文化场域中社会身份的确认及艺术的认可，这是当代书家个体的历史跨越，也是当代书法审美评判的普遍性要求。

还有，书法传统是精神延续，不只是笔墨本身的延续，还有更为重要的时代性征。也就是说，一件优秀的具有现代气息的作品一定是植根于我们的生活，也总是随时代文化的改变而改变。传统的书写是一种不经意的源自心灵的文化活动，在长期的磨合与相互渗透中达到高度的融合，形式的表现在下意识的感觉中形成了一种通感，成为一种一体共生的可感形态，或一种基调，或风格倾向，它是文化的，更是图像的，它与文字、文学、典籍、公共艺术等休戚相关。

几千年来，书写一直保持着一种稳定的笔墨形式，在中国文化的现代转型甚至裂变时，未作出明显的回应，使得传统的书写远离了当代文化的核心，缺少一种从当代文化中获取滋养的新的形态，而且与当代社会生活中的主流文化生活和场域逐渐失去链接，所以，只能溯源而求，坚持传统成为口号。在自身修养、知识结构等诸多因素与古人有着明显区分的今人，也很难在传统中寻找到自身的定位，而现代展厅成了我们喘息的栖息之地。

书法传统是一个变量的历史衍化过程，它常常因政治、经济、文化的转变而增损。历史上甲骨的契刻、青铜的形制，或简牍布帛、摩崖刻石、树碑立传，抑或手札风流、高堂大轴、碑学兴起，都是传统书法在各个时期不同的文化形式。甲骨刻符并没因高古而一直流行，“二王”风流也没有预想得那样一统书写的未来，所谓碑帖的双峰对峙，在今人看来也是一厢情愿……所以，书法的传统在各个时期都有重建或修建的需要。

今天，现代展厅的动能再度激发我们的创作热情，展厅中的视觉意识、现代形式是检验当今书法是否具有现代感、艺术性的主要依据。而当展厅的表现在接受现实的生活环境的再度检验中，才有可能确立当代书法的文化地位，即，当代书法的文化地位需要时代的重新确认和检验，才能完成当代书法传统的重建，只有重建书法传统才能为当今的书法，无论是审美转变还是书风的新造找到合理的解读。

书法传统的重建不仅立足于形式化的追求，更需要审美价值的重建，也为当今书法的现代转型找到合理解释的逻辑性，才能为当代书法在书法传统重建中的延续，找到合法的理由。今天在实践中形成的审美经验显然还不够成熟，而借用传统审美经验来解读当今书法创作又显得尴尬。所以，符合当代书法的创作审美理念的重建也显得十分重要。

当代书家对书法创作的价值判断来自于直接的艺术审美体验，对不同时期经典作品的技术性切割来满足内心和视觉的需要，传统温养式的渐进过程变得越来越直接，只要画面的需要，促成视觉的和谐，历史上所有的经典文本都是可以借取的。“当代书法的价值观，趋向于纯粹直接的艺术审美经验。换句话说，当代书法的一般概念和信仰抛弃了宏观叙事的方法，抽取了书法传统中关于书法的审美观念部分，使之介入和主导当代书法的传统延续；主导当代书法创作取法由过去所控制的宏观取向转向具体的传统书法的各种原始文本，使当代书法创作呈现出不专属于书法传统的中某一范式的特点。当然，当代书法价值的创新，其本身必定保留着某种传统书法的痕迹，但却是更大、更多、更复杂范围的传统书法的改良和延伸。”

当然，这种审美价值的确立，还须体现在审美需求的社会化体制上，通过学术探讨、出版宣传等不同的展示面，就像本次学术批评展，对书家创新理念、形式追求进行当代阐释，并不断求证，而当书写的艺术功能在现实中形成普遍价值和审美确认，即书法美育功能的不断提升，书法传统的扩展在当代才有了合理的新解，并成为当代重要的文化象征。

所以，我们在评判书法时，主要从艺术性的表达来衡量书写的得失，即，对艺术语言的应用，及语言的模式与场域的关联融合等，自然成为欣赏和评判的主要指标和心灵诉求。当这种技术系统的重新建构，催生符合当代书法文化的审美自觉，当代书法的现代性才能与传统链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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